由左至右顺时针序:
克格勃酒吧、史传德、新波多黎各诗人咖啡、图书馆酒店、北麦宾馆、阿尔冈琴宾馆、狼咖啡。
小说家加里·施特恩加特(Gary Shteyngart)的书非常有趣,也很伤感。几年前,他曾接受一本叫做《摩登酒鬼》的杂志采访(没错,真有杂志叫这名字,Modern Drunkard)。那是我读过最有趣、最伤感的一篇访谈。
访谈中,于纽约书香夜生活十年间发生的种种,施特恩加特惋叹不已。“能一块儿喝酒的人太少了,”他说,“这里的文学圈不挺我,我挺孤独。”施特恩加特生于俄罗斯,他补充道:“挺可悲的,一想到我的先辈——给他们一瓶洗发精,他们都能开个派对。”
曼哈顿的文学夜生活,是否正随着它的文学基础设施(某些酒吧、宾馆、餐厅和书店)凋零而逝呢?不久前,我在阿尔冈琴(Algonquin)安营扎寨。在这家位于纽约中城区的宾馆里,桃乐丝·帕克(Dorothy Parker)、亚历山大·伍尔科特(Alexander Woollcott)等一众人曾沉浸在杜松子酒里,交换着各自如杜松子般激烈的尖厉刻评。而我则以阿尔冈琴作为跳板,在这小岛般的城市纵横交错地往来数日,想看看它还剩下些什么。之后,我又在这里多做了几回夜游神;最起码,我想,这样我总可以吸取一些刁钻古怪、以字为釀的老鬼们的精气。
启程之前,我向几位喜饮善宴的作家与编辑求助。我想了解了解他们的看法:曼哈顿文学功率似大不如前,为什么?他们的诊断各异。《巴黎评论》(Paris Review)的主编洛林·斯坦因(Lorin Stein)回答说,禁烟令“为那种无休止的消磨时间的拖延敲响了丧钟,而那种拖延恰恰曾是这座城市文学生活的中心”。
伊珂出版社(Ecco Press)的出版人丹尼尔·哈尔彭(Daniel Halpern)暗示互联网省却了年轻作家对同伴、八卦与慰藉的需要。他补充说:“我那代人从诗歌和小说里感受到的激情,现已转向了食物,我想,是转向了制作泡菜、巧克力和啤酒吧。”文学杂志《n + 1》创始人之一的马克·格雷夫(Mark Greif)告诉我说,作家现在流连的场所是咖啡馆,不是酒吧。而根据作家丝隆·克罗斯利(Sloane Crosley)的观察,文学夜生活几乎无法实时观察。“纽约客有一种爱假设的自恋习惯,自得其乐,”她说,“那就是,假如他们意识不到某种环境的存在,那么这种环境就不存在。”
以上诸君皆指出:书卷气的人群已很大程度地分散到了布鲁克林(Brooklyn),因为那里房租更便宜。无论如何,我仍想以一个文学游客的身份对曼哈顿考察一番。我想要触及人们常去的老地方、新地方。我想看看,对于爱书癖、寻书人而言,这里是否仍如西蒙·德·波伏娃(Simone de Beauvoir)所说:“纽约的空气里有种东西,使睡眠徒劳无益。”
头一晚,我先去了曼哈顿我最喜欢的酒吧,喝了一杯鸡尾酒壮胆。酒吧名叫吉米的边角(Jimmy's Corner),是个以拳击为主题的邋遢地儿,像是被硬塞进了时报广场时空连续体的一隅褶皱。麦克·麦格雷迪(Mike McGardy)就曾在这里当酒保,当时他还在纽约州立大学宾厄姆顿分校(SUNY Binghamton)读书,师从小说家约翰·加德纳(John Gardner)。
这里也是《纽约时报书评》的员工习惯性聚饮鸡尾酒的场合。本世纪初我曾在该杂志担任编辑,那时但凡有值得喝两杯的特殊活动,我们习惯来这儿。比如科马克·麦卡锡(Cormac McCarthy)上电视那次,他眨巴着眼睛好似一只默默耕耘的鼹鼠破土而出、终见日光——就是那集《欧普拉秀》(The Oprah Show)。见这小地方水泄不通,我很开心。
狼咖啡(Café Loup)也是门庭若市。这家优雅却朴实的小酒馆位于西村区(West Village),仍以其对编辑、学者及作家人群的吸引力,继续扮演着衔接世代的桥梁角色。这家的法式双炸薯条配第戎蛋黄酱、蜗牛和汉堡,仍是人对这一类食物最接近柏拉图式的理想追求。当我90年代还住这附近时,在店里曾看见过苏珊·桑塔格(Susan Sontag)、保罗·奥斯特(Paul Auster)等人。《村声文学增刊》(The Village Voice Literary Supplement)与我合作的一位编辑也常在吧台现身,一罐一罐地喝着隆河坡产的红酒。现如今,用《巴黎评论》斯坦因的话讲,“要说一个作家没事儿待着混时间应该去哪儿,这可真是据我所知最接近老派感觉的一个地方了。”
顺带一提,斯坦因还对奥托(Otto)情有独钟。那是马里奥·巴塔利(Mario Batali)开的一家休闲意大利餐厅,厨房直到午夜仍灯火通明。“酒保叫弗兰克(Frank),钟情于LRB和TLS之类的英语书评。”斯坦因说,“有天晚上,我就在吧台随便与人闲聊,然后就为我们的博客签下了一篇文章,为我们的杂志打听到一处靠谱的新办公地点,还安排好了一桩面试——那人想来帮我们卖广告。”(译注:该段LRB和TLS为《伦敦书评》[London Review of Books]及《泰晤士报文学增刊》[Times Literary Supplement]的简称。)
言归正传,我草草消灭掉最后几口汉堡,溜进了夜里。
在曼哈顿,单凭文字就可吸引喧闹的人群,若有任何人怀疑这一点,那他最近一定没去过下东城区的新波多黎各诗人咖啡(Nuyorican Poets Cafe)。若说赛诗会(slams)在美国已渐褪流行,那么这里的人们显然“孤陋寡闻”。那天我去早了;当天店里有一场自愿登台的诗歌赛,但还没开始。店外,人们排起了百米长队,天冷风凉。
入到店内,温暖欢腾,还有便宜的瓶装啤酒。当晚比赛的主持人出来暖场,对观众宣布:“这可不是死人守夜;你们如果感动了,就给点儿反应。”然后她告诉那几个从观众里拽出来的评审,给表演者打分的标准是从零分到十分。“零分是拉什·林博(Rush Limbaugh),”她说,“十分就是米歇尔·奥巴马(Michelle Obama)。”我真想把这套评分标准应用到我写的书评里去。(林博是美国著名电台脱口秀主持人,一般认为其语言风格偏激鼓噪、充满野性激情,是著名的极端保守派;相较之下,第一夫人米歇尔律师出身,一般认为其语言风格魅力圆滑、善于软性煽情,与奥巴马总统一样是自由派——译注)
三四个街口开外,相隔不远就是克格勃酒吧(KGB Bar)。这是个幽暗、私密的苏联主题二楼酒吧,让人不禁略期待在此偶遇一杯一杯干着苏联红(Stoli)的玛塔·哈莉(Mata Hari)。邪典小说家克里斯·斯卡努瑟姆(Kris Saknussemm)正在店里朗诵他的自传体新书片段,书名《海猴子》(Sea Monkeys),软头骨出版社(Soft Skull Press)出版。与此同时,他的一个朋友在他背后,用口琴轻松地表演着曲调跳跃的即兴小乐句。克格勃酒吧定期举办阅读会活动,值得常来看看。那天晚上也不例外:观众虽不多,但个个心移神驰;斯卡努瑟姆独挑大梁,宛如一位爵士乐大师。(“海猴子”[Sea Monkeys]是纽约海洋科学实验室[New York Oceans Science Laboratory]培育的一种丰年虾,因尾部长似猴尾而得名,学名Artemia Nyos[纽海科卤虫]。海猴子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通过漫画书广告等手段大规模营销,打入美国青少年市场,因其独特的生物特性而成为美国流行文化一部分,如今仍在小圈子内流行。普遍认为这是一种“邪典”文化——译注)
我大步流星行至城市的另一端,来到“壶鱼一锅粥”(Kettle of Fish),想要喝一杯。这晚我已经喝了好几杯了。这家老字号酒吧位于西村区克里斯托弗街(Christopher Street),是绿湾包装工队(Green Bay Packers)球迷酒吧(你就自己慢慢琢磨去吧)。这里有低矮的天花板,有装饰串灯,有温馨的家庭氛围,以及书香美誉。唯一在这里,我是真看见有人一边喝酒一边摆弄手写稿。我本想随便跟这人聊两句,但他看起来好像有些狂躁,跟磕了药似的——也许他正在编校E·L·詹姆斯(E. L. James)的下一本书吧。最好还是让他自个儿待着吧。
我的夜晚,止于“洛丽塔”(Lolita)——这家店是朋友们推荐我的,位于苏活区布鲁姆街。店门口挂着粉红霓虹灯的手写体字招牌,很棒;店里的空间懒洋洋、大喇喇,出入的女人们看起来都好像临时演员,个个都似正在莱娜·邓纳姆(Lena Dunham)拍的美国家庭电影频道(HBO)连续剧《都市女孩》("Girls")片场串场一般。我很想跟你汇报一下她们都随身带了些什么书在读,但这一群人里不多的几个读者手中紧握着的都是Kindle电子书。当人们再也无法搞懂年轻貌美的女人们到底读着什么书时,曼哈顿的一部分浪漫就已经一去不复返了。这当儿,看来是该去希博伊根开个熟食店了吧。
回到阿尔冈琴,头微微晕,我在门把手上挂起了“请勿打扰”的牌子——按这家宾馆的版本,上面实际写的是:“请安静,我正在写伟大的美国小说。”这可真是个有趣的小玩意儿,很值得带回家,当作圣诞礼物,塞进圣诞袜里,送给你某个古怪的叔叔。话虽如此,很显然,任何人若会把这牌子挂在房门口,那他或她绝对不可能正在写什么小说。
关于阿尔冈琴本身,亦即其近来大为装修一事,令我百感交集。著名的圆桌早就没了,这是当然,但随之而去的还有那寒酸且过时的魅力。现在的阿尔冈琴略显清冷、略有些企业感,虽然入内仍能见到镇馆名猫玛蒂尔达(Matilda)懒懒地答谢着旅客惠顾。
虽然书店已消失多年,但以书为主题的时尚宾馆、酒店,最近在曼哈顿可是相当充裕。图书馆酒店(The Library Hotel)位于麦迪逊大街(Madison Avenue),离纽约公共图书馆(New York Public Library)不远。这家酒店做到了“既潮又宅”:其客房共计10层,每层对应杜威十进制图书分类法中的一大类;其共计60间客房则各对应当层大类下的某小类主题,且各藏有一组该类图书。
某间客房床上的抱枕写着“爱书人绝不会孤单入眠”,这可真是有违千古之智呵。若你需要服务员收拾房间,在门把手上挂起那个小牌子吧——上面写的是“请拂去我藏书的浮尘”。
(住在图书馆酒店的话,应该拨几个小时给纽约公共图书馆——有好几个原因,我告诉你一个比较鲜为人知的吧:纽图的礼品店是我去过的与阅读有关的礼品店里最赞的。)
新开的“北麦宾馆”(NoMad Hotel),得名于其地理位置——麦迪逊广场公园以北(North of Madison Square Park)。这里把书当作家具一般部署,即有趣,又巧妙。北麦驻扎于一栋上世纪初巴黎美术学院风的大楼里,其公共空间既时尚,又兼具司汤达(Stendhal)小说般的壮丽庄严。就算你住不起这家的客房(起价约300美金),你也得来它家的“鸡尾酒慢摇吧暨图书馆”喝一杯——这里如地库式的书墙四面全都打了灯,通连上下两层的螺旋楼梯还是从法国南部进口的。
我在这里呷着一杯亨利爵士琴酒调制的吉布森鸡尾酒(Gibson made from Hendrick's gin),消磨了很长一阵儿时间。而且我还会再来的——尽管,我同意《n + 1》编辑格雷夫的观点——他告诉我:“但凡任何人邀我去宾馆的酒吧或大厅会面,那就意味着我又得挨一个小时的罪,因为在这种地方做东的人总是钞票多、见识少。”
曼哈顿有众多老宾馆与文学息息相关,只需徒步徜徉,感受这些宾馆、酒店散发出的气场,便可享受一个有意义的午后,如我此行所至一般。广场大酒店(The Plaza),位于中央公园(Central Park)。在这里,埃洛伊斯(Eloise)胡作非为;在这里,杜鲁门·卡波特(Truman Capote)举办了1966年那场“黑与白”舞会;斯科特·菲茨杰拉德(F. Scott Fitzgerald)则把这里作为其小说的一部分,写入了《了不起的盖茨比》(The Great Gatsby)。而田纳西·威廉姆斯(Tennessee Williams)则曾居住在位于中城区的爱丽舍酒店(Hotel Elysée)顶层;这家酒店大厅旁边就是猴子酒吧(Monkey Bar)——如今店主合伙人之一是《名利场》杂志的主编格雷顿·卡特(Graydon Carter)。
安索尼亚(The Ansonia)位于上西城区,曾是一家公寓式酒店。索尔·贝娄(Saul Bellow)曾在中篇小说《只争朝夕》(Seize the Day)中亲切地描述过这家酒店。凯雷酒店(The Carlyle)则拥有永恒的白蒙酒吧(Bemelmans Bar),其内墙壁画全部出自《玛德琳》(Madeline)系列的创作者之手。约翰·契弗(John Cheever)曾宣称:“我是在圣瑞吉(St. Regis)被怀上的。”除此之外,还绝不能忘了切尔西酒店(Chelsea Hotel),席德(Sid)曾在这里与南希(Nancy)嬉闹;每个你能想到的人,从查尔斯·布考斯基(Charles Bukowski)到帕蒂·史密斯(Patti Smith)亦都曾在这里徘徊。再来一条以假乱真的异闻吧:传说亞瑟·C·克拉克(Arthur C. Clarke)的《2001:太空漫游》(2001: A Space Odyssey)也是在切尔西酒店里写就。(《玛德琳》系列创作者即路德威·白蒙[Ludwigs Bemelmans];圣瑞吉指圣瑞吉酒店;所谓“嬉闹”,此处席德指性手枪乐队贝斯手,他曾在乐队解散后与女友南希在切尔西酒店内居住数月,期间经常聚众吸毒、狂欢,后南希被匕首捅死于酒店内,席德则曾被怀疑及指控为谋杀南希的凶手——译注)
翌日,我开始攻略书店。曼哈顿如今书店数量大不如昔。位于第八街和第十四街之间的第四大道“书街”(Book Row),曾一度开有多达三四十间旧书店(这其中最后一间也于1988年关张)。然而,这座城市的幸存者依然美观夺目。
“鲍曼善本”(Bauman Rare Books)位于中城区,我最喜欢由这里开始一整天的书店列游。这地方是用来远观的,不可亵玩。这里的卷册看着叫人怜爱,标价令人心疼。在这里,你大可以对1669年的米尔顿《失乐园》(Milton's "Paradise Lost")初版本暗送秋波;别人回以减价抛售,仅3.5万美金而已。我不是精本良卷的收藏者;我喜欢便宜的版本,买来可以恣意勾画、垫杯子、“啃”读,或甩飞了砸猫玩儿。不过话说回来,鲍曼好歹凑合算是个神殿吧——倒可以来这里感受一下某种敬畏之情。
在切尔西区,192书店(192 Books)铺着硬木地板。店里书不多,但无论虚构还是非虚构,悉数精挑细选。(我去那天,超模海伦娜·克里斯滕森[Helena Christensen]也在店里)这地方很可爱。街对面几乎正对着另一家同样值得一逛的书店,叫“印刷品”(Printed Matter),专营各种艺术家的出版物——从蹩脚的廉价诗画小册子,到奇贵无比的大部头,应有尽有。“印刷品”具有朋克精神和一种叛逆的感觉。
我也很喜欢小逛一下“非压抑性非帝国主义廉价书店”(Unoppressive Non-Imperialist Bargain Books)——因它这店名,也因它家精选了很多另类的廉价抛售品,且尤其关注地下漫画、鲍勃·迪伦(Bob Dylan)之类的主题。前不久我去那次,店里正吱吱呀呀的播着迪伦新出版的黑胶唱片。迪伦的声音听起来,就好像克莱夫·詹姆斯(Clive James)对兰迪·纽曼(Randy Newman)的那番描述一般:“天启嘶审官(the hoarse foreman of the apocalypse)。”
这里值得一讲的好书店还有好多,包括苏活闹市区的中坚分子——“住房工厂咖啡书店”(Housing Works Bookstore Cafe)。店里精选的图书非常厉害,盈利则资助给一个艾滋病慈善项目。许多时髦的婚礼也选在住房工厂举办。
最好的这两家,我留到了最后。圣马克书店(St. Marks Bookshop)是下东城区的一家独立书店,当你精神萎靡时,需要一剂醒神良药——提醒你世界文学文化依然不可小觑、不可正视、不可亡、不可数、不可知——那这就是你该来的地方。店里精选的图书优异自不必说,更棒的是架上陈列的各种文学杂志和外文期刊。你走进店里一看,心想:这些人跟我是一国的。
史传德书店(Strand)位于百老汇大道828号,离这儿也不远。史传德是曼哈顿书店的原爆点,如今仍是业界中心。能浏览一眼这里的书架,就算是专程从伦敦飞来也值得了。店里整整三层塞满了书,新书旧书都卖。史传德当下的“牛皮”吹的是“18英里的书”。(我年纪还真够大了;我有一件体恤衫,上面写的还是“8英里的书”。)这家书店,数十年来拯救无数作家与评论家于水火:他们来店里卖掉多余的书,以及为写书评而免费获赠的书,只为换取一点救急的现金。
乔纳森·弗兰岑(Jonathan Franzen)在其小说《纠正》(The Corrections)中,便描写了这样一幕,抓住了如此桥段的跌宕起伏:“七月的一个礼拜五,他钱花光了。面临着周末与茱莉亚的约会——她可是在电影院买零食饮料都能花掉十五块美金的主儿——他把书架上所有的马克思主义都扫清了,装进两个极沉重的包儿里,拿到了史传德。这些书原装护封可都还在,标价合计3900块。史传德的一个买手随便估了估价,当即宣判:‘65。’”
至此,于文学曼哈顿,我所见已丰;我终于同意伍迪·艾伦(Woody Allen)在其1979年的电影《曼哈顿》(Manhattan)片头的吟诵:“他痴恋着纽约市。他盲目崇拜纽约的一切,痴迷得不成比例。”我再一次感动得五体投地。
最棒的是,我还有点儿时间,还能再多去几个酒吧。
我已听说好多关于达洛维(Dalloway)的好评,这家店位于苏活区布鲁姆街,是新张的餐厅兼鸡尾酒慢摇吧,店里传递着弗吉尼亚·伍尔芙(Virginia Woolf)的精神,通着她的灵。这地方很可爱,采光主要靠蜡烛,底楼酒吧充满活力,放眼望去几乎全是女孩儿(店主二人均为骄傲出柜的女同志)。我当天随身带着一本马丁·艾米斯(Martin Amis)的传记,坐在楼上吧台,邻座女人对我说:“那天晚上我在他家吃饭来着。”——这,按聊天搭讪界的常规来看,是个挺不错的话头儿。
西村区的白马(White Horse),是例行之地。在这里,迪伦·托马斯(Dylan Thomas)把自己喝死了;阿娜伊丝·宁(Ana?s Nin)和西莫尔·克里姆(Seymour Krim)“不合时宜”地大谈公事。在这家的厕所墙上,有人还胡乱涂抹过一句“回家吧,凯鲁亚克!”(Go home, Kerouac!)想必是书于这位垮掉派作家当年在此饮欢的时节。这间酒吧现在不思进取了,吃老本了——不过,管他娘的呢:别人有这资本啊。酒吧墙上仍然挂着迪伦·托马斯的纪念品;而且在店里总感觉诺曼·梅勒(Norman Mailer)随时有可能走进来,看哪个白痴不顺眼就把丫揍出去。
我的最后一站是“麦克索利的老爱尔啤酒屋”(McSorley's Old Ale House)。这家店又穿城了,在东村,这里招引的人群数量是白马的10倍。这是曼哈顿最老的一家爱尔兰小酒馆,历史可追溯至19世纪中叶。店里招待过的客人据说包括亚伯拉罕·林肯(Abraham Lincoln)、“老大”特威德(Boss Tweed)及伍迪·盖瑟瑞(Woody Guthrie)。
店里作家总是络绎不绝。约瑟夫·米切尔(Joseph Mitchell)有一本故事集就叫《麦克索利的美妙沙龙》(McSorley's Wonderful Saloon),E·E·康明斯(E.E. Cummings)描述这里酿造的是“令你永远不会变老的爱尔啤酒”。
那一晚,就我在麦克索利店里待的几小时而言,在场的文学人士有多少种?这我没法儿说。因为我一种都不认得。但空气中蜂鸣的鼎沸人声,让我想起了小说家沃尔特·肯(Walter Kirn)不久前刚说过的一段话——有关大城市对年轻作家而言为何仍然至关重要:
“对于有抱负的作家,我的建议是去纽约,” 沃尔特·肯说,“或者,如果你去不了纽约,那你就去一个对你来说代表着纽约的地方。那里的写作水准要高,那里要有别人分享着你的梦想;在那里,你可以大谈特谈一再地谈你的兴趣。写书始于谈书,正如同大多数的人类的计划一般;亦始于耳濡目染——你打算做的事,有人已经做成了,近朱者赤。”
什么时候你到这儿来了的话,年轻人,去找找加里·施特恩加特吧。
寻找枕边书
纽约市有800来万人口,而来纽约的方法也差不多有那么多种。不要尝试威尔·法瑞尔(Will Ferrell)在电影《圣诞精灵》(Elf)中的那个方法——他沿林肯隧道(Lincoln Tunnel)徒步走进曼哈顿的啊。(林肯隧道全长约两公里半,素以车流量大、早晚高峰交通拥堵、事故频发闻名,且被视为全美境内恐怖袭击高危地点之一——译注)
饮食
一个书卷气十足的长周末,应当始于一杯酒。麦克索利的老爱尔啤酒屋(McSorley's Old Ale House; 15 East Swventh Street; 212-473-9148; mcsorleysnewyork.com),拥有潮热、忙碌、文学和非常纽约的氛围,是个不错的开始。另一间“躁老头”似的酒肆,我的最爱,也是迪伦·托马斯曾经的老窝,是白马酒馆(White Horse Tavern; 567 Hudson Street; 212-989-3956)。再建议两家稍柔和一点的吧:温馨如家的壶鱼一锅粥(Kettle of Fish; 59 Christopher Street; 212-414-2278; kettleoffishnyc.com),以及更为性感诱人的达洛维(Dalloway; 525 Broome Street; 212-966-9620; thedallowaynyc.com),后者店里全都是蜡烛和维吉尼亚·伍尔芙的纪念品。
吃晚饭,有狼咖啡(Café Loup; 105 West 13th Street; 212-255-4746; cafeloupnyc.com),这家位于西村的小酒馆优雅朴实,数十年来招待过无数的作家、学者和编辑。尝尝这家的蜗牛,还有法式双炸薯条配第戎蛋黄酱吧。深夜,向奥托藏酒阁披萨屋(Otto Enoteca Pizzeria; One Fifth Avenue; 212-995-9559; ottopizzeria.com)出发。这是马里奥·巴塔利开的一家休闲意大利餐厅。来吃这里的意面和披萨,你可能会遇到流连于吧台的《巴黎评论》主编洛林·斯坦因。试试看向他推销你写的小短篇吧。
狼咖啡(Café Loup),位于西村,这家小酒馆数十年来招待过无数的作家、学者和编辑。
打尖住宿
至于酒店,中城区的阿尔冈琴(Algonquin; 59 West 44th Street; 212-840-6800; algonquinhotel.com)是个经典,桃乐丝·帕克曾在这里“会见众绅”。不过,店里最近的装修倒使得其略显冷清、呆板。图书馆酒店(The Library Hotel; 299 Madison Avenue; 212-983-4500; libraryhotel.com)是个既宅又潮的精品酒店,客房楼层严格服从杜威十进制图书分类法编制。更戏剧化一点的,有北麦宾馆(NoMad Hotel; 1170 Broadway; 212-796-1500; thenomadhotel.com),位于一栋上世纪初巴黎美术学院风的大楼内。至少,你得要来这家宾馆宽广、宏大、扶摇、但常常爆满的图书馆里喝一杯。
在(阿尔冈琴)宾馆大厅阅读。
书店
史传德(strandbooks.com),这里的座右铭是“18英里的书”,整整三层楼连墙缝里都塞满了各种新书、旧书。来此小游一番,绝对值回你的飞机票价。想要小型的、可人的、精心安排的书店,可以试试192书店(192 Books; 192 10th Avenue; 212-255-4022; 192books.com)。最后,还有苏活区弹石路上的住房工厂咖啡书店(Housing Works Bookstore Café; 126 Crosby Street; 212-334-3324; housingworks.org/locations/detail/bookstore-cafe)。像这家书店一样既做好事又卖好书,永远都是最令人幸福的组合。
史传德书店(Strand),联合广场(Union Square)以南不远,号称其店内拥有“18英里的书”。
【紐約訊】「亞美醫師協會」及「親情健保計劃」為鼓勵人們分享抗疫故事,舉辦的「戰勝病毒 堅強面對」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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